花无浪见路潇遥独自倚在甲板上、锁眉苦思,就故意逗她:“小姑娘学人家去混青楼,瞧我不向你爹告状去!”
路潇遥嘻嘻一笑,道:“去年腊月时,爹好像和您去了那个什么什么花满楼,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水玲琅,我只是替娘去瞧瞧到底青楼的姑娘有多么温柔美貌,教您两位老人家流连忘返,当然啦,娘亲是拿您没辙,不过这样一来,爹就不能再陪您花天酒地了!”
花无浪见她竟用苏无妒威胁自己,笑骂道:“小ㄚ头要封我的嘴,趁早别耍花样,就乖乖地陪师叔喝喝小酒、下下棋,你若真去当报马仔,只怕你爹修理你时,下手会更重些!”
路潇遥得意道:“那倒不怕,爹爹怕娘亲多些,娘又疼我多些!”
花无浪笑道:“我瞧姓月的小子也是此道好手,大不了我下回找他,不找你爹就是!”
路潇遥噗哧一笑,道:“花师叔,您错啦!月大哥才不像您呢!”
花无浪伸手在她额上打个爆栗,笑道:“天下男子都是一般,你还小,你不懂!”
路潇遥哼道:“谁说我还小?至少小师叔和月大哥就不会这样!”
花无浪笑道:“你瞧你爹和那个赵烛便知道了,你爹年轻时多乖俐,哄得你娘多开心,可老来时,难免想搂着年轻姑娘调笑两句、亲上两口,照我说,还是别成亲的好,瞧你爹每回出来都蹑手蹑脚,麻烦得紧!”
路潇遥不服气道:“爹是真心疼爱娘的,还有,那日在青楼里,小师叔可正襟危坐,一根小手指也不敢动。”
花无浪道:“傻小子是还没开窍,等过两年尝到甜头便不一样了,你没瞧见那日他盯着菊仙子的模样?”
路潇遥心中一沉:“他和菊姑娘的事连我都不明白,又怎能向花师叔解释得清楚?月大哥说不能让小师叔和二夫人有瓜葛……唉!我真不懂。”
花无浪见她脸色微黯,警觉说错了话,遂岔开话题道:“再说那姓月的,一看就知道是个中高手。”
路潇遥笑道:“花师叔,您有所不知,月大哥是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的聪明人,怎会吟不出好的酒令词来?那日他乱说什么雁羽竹席,就是故意要自罚六杯酒、挡过姑娘行赏,您没瞧出来,他嘴里说得坏,可从头到尾连亲都没亲姑娘一口呢,说起来,倒只有我这个假小子真亲了人!”
说到此处,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。花无浪试探道:“我横看竖看,他都是个纨裤子弟,你们怎会和这样的富公子交上朋友,还带上岛来?”
路潇遥意兴风发地道:“因为邪魂想占月大哥的家产,发动大军在浮沉海围杀他,我和小师叔助他退敌,大家就结伴同行,后来他还帮忙定下计策护送兵刃哩!”
花无浪暗自惊诧:“什么宝贝家产能让邪魂这样大动干戈?”
浮沉海那一役轰轰烈烈,四人虽未说嘴,但强大的邪光汇聚又消失,无间岛随后查知风小刀和路潇遥在场,自然判断是二人所为,这事在无间来说实是喜忧参半,喜的自是正道人士多了份力量,忧的却是无欲派传人一出手,竟如此雷霆万钧,抢尽了无间风采!
这消息渐渐流传出去,弄得江湖上人尽皆知,再加上风小刀在剑阁比武胜过玉冰华,锋芒尽露,更使无间大感不是滋味,靳无尘在船上索性大力推举无邪门,以转移焦点便是为此,接着兵刃在风小刀手上安然无恙,却在无间船上丢失,更教人情何以堪?
花无浪此刻却忽然知道,原来当时浮沉海之战,真正事主竟是没没无闻的孤焰,且他不但出策护送兵刃,更是今日智退鬼王之人!路潇遥道:“花师叔,您能帮我两个忙么?”
花无浪道:“什么忙,你说来听听。”
路潇遥道:“月大哥有个ㄚ头叫画儿,在沉船时不见了,怕是被坏人掳去,月大哥口里不说,心里定是着急得不得了,您帮我找回她吧。”
花无浪道:“这事容易得很,我差人帮她画个相,便使弟子找去,另一个呢?”
路潇遥低了头、嗫嚅道:“您帮我保密,那个……别让人知道,我是……姑娘家……”
花无浪这花丛老手如何看不出小姑娘心事,盯着她半晌,有意无意地道:“小姑娘长得如花似玉,老冒充小伙子也不行,咱们无间岛上优秀的师侄多得是,像玉师侄就挺好的,你也多年未见过他们了,明儿上岛去,师叔为你一一介绍,再跟你爹爹提提。”
路潇遥羞红脸、跺脚道:“我只教您保密,您又来胡说什么!我……我谁也不想理!”
花无浪见她实是情思深陷,只得正色道:“风师弟人虽然不坏,可麻烦事一堆,何况你知道咱们无间、无邪可是十分看重辈分……”
这番话,正刺中路潇遥的痛处,她全没想到有人会将她心事当面道了开来,一时柔肠百结,又急又羞又难过,强忍着泪水低声道:“我……我又没想怎么样……”说罢转了身,低头掩面奔入舱房。
她回到房内,“碰!”地关上门,闷着被子忍不住放声大哭,只想把连日来的心酸苦楚一股脑儿哭尽,自怜自伤不已:“他心里头全是别人,我又担心什么辈分?月大哥把他托付给我,我有这么大本事么?他和她是英雄仙子般的一对璧人,而我……不过就是个累赘的小ㄚ头,还是他师侄!如果娘亲在这里,定会替遥儿作主,不会让遥儿这么伤心难过,从小遥儿要什么,娘亲总会想法子弄来给我……可天下再高明的术法,也换不了一个人的心……又是什么换了我的心?让我变得这样爱伤心流泪……”
她一时思念起苏无妒,只觉得为何自己要孤零零上路,才会遇见这不该遇见的冤家,自己从小养尊处优,几时如此委屈,哭了一阵,不禁气恼想道:“若不遇见他,我本快快乐乐、无忧无虑的,我受这苦楚全要怪他!全要怪他!可若不遇见他……”
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,幕幕在她心底流转,无论是冒险犯难还是扶持相依,都是甜蜜无已,就算重来一回,再伤心难过,还是愿意:“若不遇见他,唉!又有什么乐趣?”
想着想着,不由得痴了……“遥儿!”
敲门声骤然响起,来人竟是风小刀!
路潇遥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,只拉了被、盖起头脸,闷声道:“我睡了!”
风小刀直接开门进来,往被褥里一扯她手臂,笑道:“我知道你装睡,快起来!大哥现在身子才恢复点,不能喝酒,不如咱俩去喝些吧!”
路潇遥身子本轻,被这么一扯,几乎跌下床来,她正要发怒,却瞥见风小刀脸上虽挂着笑容,眼底却是黯然神伤,芳心登时一软:“他心里的苦楚实比我多得多,我若不陪着他,他多半要一个人喝闷酒了。”